“刀剑无眼，阁下乃万金之躯，为此事搏命，实在不值。常某愿备厚礼，亲赴洛云城向郡主负荆请罪，以全两家颜面。”
云龛城主抚须颔首：
“杜城主，常祭酒此言甚善，少年人一时行差踏错，何至于生死相搏？”
洛云城主不言，杜衡却应声道：
“段城主好意，杜衡心领。但我杜家之人清誉，岂是财物可以衡量？杜某听闻，常祭酒筑基六境便能击败筑基七境，眼下杜某侥幸登阶筑基七境，常祭酒却不愿应战，莫非是看不起我杜衡？还是自觉理亏，不敢一战？”
好话赖话说尽，堂内一时寂静。
常清目光转向云龛城主，却见城主微微摇头；
再看向洛云城主杜擎，只见他垂眸不语，端杯轻呷，常清顿时了然，这杜衡态度，恐怕正是洛云城主杜擎的默许。
“既然如此……”常清微微一顿，朗声道，“常某便舍命陪君子，时间地点但凭阁下定夺。”
杜衡唇角微扬：
“三日后，卯时，洛云城演武场，以武断恩怨。”
“那便一言为定！”常清干脆应下。
事情既定，洛云城主杜擎这才起身，对着云龛城主微微颔首：
“段城主，既然如此，三日后，洛云城见。”
说罢，随即转身离去。
杜采菡随之起身，只是看向常清的眼神，有些复杂，欲言又止中，还是随父亲等人离去。
待离开云龛城，踏上飞舟，杜采菡忍不住看向父亲道：
“父亲，不是说，只是给他一个教训么？如此武斗，万一伤了性命……外人还道我杜家霸道。”
她深知自己与杜衡同父异母，这位兄长绝无可能真心为她出头，此番举动，必有缘由。
不想，面对她的问话，父亲还未开口，一旁杜衡却笑吟吟道：
“小妹放心，那常清如今好歹也是云龛城的红人，为兄自有分寸，会留他一条性命！”
言语间，眼中跃跃欲试之态，溢于言表。
杜采菡看向父亲，却见父亲淡淡道：
“霸道，也好过软弱可欺！”
……
与此同时，云龛城主府内，常清也将误闯杜采菡闺房之事，言简意赅介绍了一遍。
当然，隐去了一些必要内容。
云龛城主听罢，若有所思道：
“此事既已过去，洛云城若真在乎所谓的清誉，一剑杀了便是！如今旧事重提，怕是想借你扬名。”
说到这，他顿了顿，意味深长道：“毕竟你在洛云城的名声可不好。”
常清一怔，立即反应过来。
镜冢探索之事，他的镜像实体几乎杀光了洛云、青榕两城探索队伍，这笔血债，显然算到了他的头上。
云龛城主又道：“罢了，事已至此，三日后，我亲为你压阵便是。记住了，此战可以输人，不可输了气势。我云龛城的颜面，可系于你身。”
“卑职明白！”
常清拱手应下。
出了城主府，被清冷的晨风一吹，他心中反倒松快了些。
此事既已摆上台面，有了章程，总好过悬而不决，让人心下难安。
他站在府前石阶上，略一踌躇，随即转身，径直往铜驼街万象庭而去。
见了蓬星野，他“咦”的一声，上下打量着常清，眉头挑起：
“你服用了焚血冲境丹？”
“买了丹药，自然是留用的。”常清坦然承认。
“破境了？”
蓬星野问道，他看不清常清修为，料想应该是身怀特殊法器遮掩。
常清摇头。
蓬星野叹了一口气道：“大道争锋不假，但如此较真，坏了根基，可就得不偿失了。”
“馆主所言极是。”
常清点头，直言道：“不瞒蓬馆主，昨晚我在万象幻宇中查阅了一宿登阶之法，方知自己之前怕是误入了歧途。今日冒昧前来，是想请馆主指点剑术，查漏补缺。”
蓬星野闻言怔住了，半晌，哈哈一笑：“好说，好说！”
心中竟然泛起几分被认可之感！
他随即唤来童子叮嘱几句，便亲自领着常清前往万象庭地下演武场。
这座演武场常清不曾见过，想来是蓬星野私人场地，看起来与其他演武场大差不差，只是四周多了阵法石柱，瞧着，应该是小型防护之阵。
此时，场内空无一人，显得格外肃穆。
常清肃然见礼，开门见山道：
“蓬馆主，我这身剑术，多数学自万象幻宇，东鳞西爪，囫囵吞枣，可谓是杂乱无章地学了一肚子。如今想请馆主帮忙，梳理一二。”
蓬星野颔首：“好说。那便从最基本的呼吸吐纳开始，逐一演示一遍。”
“好。”
常清应声，随即凝神静气，开始演练起来。
这一演练，便是一个时辰不停。
从最初的呼吸吐纳之法到深层胎息内运；
从基础桩功到腾挪身法；
从定剑式到活剑式；
再从基础的剑招十三式，到万般剑势变化……
常清心无旁骛，将自身所学所悟，毫无保留地一一展现。
蓬星野起初神色尚显随意，越看神色越凝重，半个时辰中，已然掩不住脸上的震惊之色。
眉头却也渐渐锁紧。
待常清终于收势而立，气息微喘，蓬星野才长吁一口气，感慨道：
“常清，你的剑法，一招一式，精准得仿佛用尺子量过，便是浸淫剑道二三十年的老手，基本功也未必有你这般扎实。”
他话锋一转，眉头皱得更深：
“但也正因过于追求这分毫不差的精准，反而失了剑道应有的灵性与神韵。你的剑，就像是顶尖画匠的作品，每一笔落处，都无可挑剔，形貌俱在，足以乱真，却独独缺少了画龙点睛的那一抹意境，自然也就成了俗物。”
常清问道：“蓬馆主的意思是，过于追求精准，反而成了枷锁？”
蓬星野摇头：“不，此道前无古人，老夫亦不敢妄断对错。或许你坚持下去，能另辟蹊径，自成一派。又或许……画虎不成反类犬，徒具其形，难得其神。”
“那该如何，才能拥有属于自己的剑意？”常清追问。
蓬星野仍是摇头，面露难色：“此道玄之又玄，修于剑术，成于感悟。存乎一心，非言语可传，非路径可循。”
常清默然，目光落在自己手中长剑之上，剑身映着演武场内昏暗的光线，显得沉静而冰冷。
蓬星野的话语在他心中回荡，精准……神韵……剑意……
脑海中，闪烁起万象幻宇中无数剑术。
忽而又想起，自己参悟截脉剑时，意外进入的顿悟之境，思绪徜徉中，他蓦然拱手道：“烦请蓬馆主陪我练上一场。”
蓬星野看着他眼中的神采，微笑道：
“善！”
话音未落，一颗剑丸入手，弹指化为一柄灵剑，便是毫不在乎颜面的抢攻而上。
剑势如雨，杀意如秋，赫然要将常清斩于剑下！
常清精神一凛，那毫不遮掩的杀意，令他俨然分不清真假，不得不挥剑迎上。
空旷的演武场内，剑气再起。
这一次，少了演练时的刻板，多了几分生死压力下的战栗。 《数据道君》-作者：天补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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