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季快到了，李世民觉得这次顶住了南下的颉利可汗，就刚好可以跟对方开启贸易的谈判。
毕竟人都来了，就坐下来谈一谈嘛，颉利可汗未必会接受，但是下面的小部落还是挺稀罕这事的，因为他们部落小聚集地范围小草场小的缘故，他们拿到的一些必需品，往往都是经过二次销售的……
卖给草原的东西因为运费问题本来就贵，从大部落手里买来，经过了一道中间商的折腾价格更贵了，所以哪怕和草原没有大规模的战争冲突，边境也一直都有小规模的冲突存在，就是因为这些小部落买不起必需品，只有劫掠他们才有一条活路。
当然也不排除有一些想做无本买卖的草原人派兵劫掠边境。
“我们准备起一个大型互市在边境城池之中，然后将更多的东西售卖给颉利可汗本部落下面的大部落，让这些部落的实力得到加强，让草原先陷入一定的自我混乱之中……”
李世民早就带着人讨论过这个问题了，属于是带着答案来找陆离的。
除了经济贸易之外，他们也是顺手就整了点鬼点子，分化离间草原部落，颉利可汗能直接统领的部落，虽然兵强马壮，但是下面也有一些大部落未必会完全臣服，大唐稍微给他们多倾斜一点资源，让他们跟颉利可汗埋下一个离间的种子。
再整多点大唐奢侈品倒卖给他们，看看能不能超出那些部落本来能承受的贸易数额，进而推动这些大部落去吞并小部落，制造小规模的战争混乱出来……这一套鬼点子对于大唐来说也就是顺手的事而已，可是却真能争取到不少好处。
陆离一听也没毛病，当然是除了肯定之外无话可说，点头就完事了。
只要大方向上没什么问题，以大唐的体量完全可以容忍一些小错误，所以在这方面他其实不需要说什么。
说完这事之后，陆离伸出两手指，做了一个在面前爬过的手势，问：“圣人，那我可以走了吧？”
“走吧。”
李世民干净利落的摆摆手。
留自己下来，在这里坐了一整个中午就为了这事？陆离感觉有点不对劲，想了想，还是问道：“圣人你为什么不选择关门打狗，直接一口啃下草原的部分兵力把他们打得元气大伤呢？”
李世民是一个优秀的皇帝，在当皇帝这件事上属于六边形战士，个人的私德问题其实是不包含在他当皇帝这件事上的，而且那怕把李承乾和李泰整没了，最后继承皇位的李治在位干的也不错。
不然你猜为什么是武则天上承贞观下启开元，而不是李治得到这个评价，因为李治在位做的没毛病，成功接住了贞观遗风。
但是并不意味着李世民这个优秀的皇帝就没有任何个人感情，如果能得到自己这个后世人的夸奖和认可，他应该会很高兴吧？
毕竟自己这个后世人见过这个时代的人无法想象的繁华……自己能对他产生认可的话，那就证明他干的真的很好。李世民物质条件充裕，但是精神满足这方面嘛……
李世民听到陆离问的话，看了看他的眼神，撇嘴说到：“你这就没意思了。”
之前哄了这小子那么久，想听对方夸自己几句，结果还是照顾式的谄媚发言，心里那点期待立马就给打消的无影无踪了。
“怎么会没有意思呢……”陆离脑子稍微转了转，一思索说到：“别的大臣和将军们不知道殿下你的具体想法，但是我对此可太清楚了。”
“那你说说。”
“现在大唐打仗一打一个亏，因为在已知两年后草原会出现极端暴雪，让草原部落出现混乱的情况下，现在付出代价将草原部落打个元气大伤是一件没有赚头的事情。因为等两年之后，完全可以用更小的代价将草原拿下，相比于现在强行留下颉利可汗，现在放他们走到两年之后的中间这两年里，大唐需要付出的代价大概率是连强行留下的零头都不到。”
“然后呢？”李世民问道。
还有？那是你真的爱民如子，不忍心大唐百姓受到伤害吗？
陆离想到这里的时候，突然想起了一个地狱笑话，没忍住一下子笑了出来。
李世民见到他露出笑容，心中还有些期许。但是长孙无垢看着这个弟弟的笑容，却总感觉有些不对劲……她问道：“你笑什么？”
陆离立马收敛起笑容：“没什么，就是想着殿下爱民如子，不为一己私欲，为了百姓放弃了唾手可得的不世之功，实在是不负千古一帝之名。”
这话听着好像没毛病，但是长孙无垢说到：“我感觉似乎不止这个？”
真要是这样的话，为什么你说这话的时候要收起你的笑容？
“额，就是想起了爱民如子的一些故事，当然，不是殿下的爱民如子，而是那武则天还有李隆基的爱民如子。”
陆离解释说：“武则天弄死了自己儿子、李隆基一日杀三子，所以就感觉爱民如子这个词用在他们身上挺好笑的，但是却又十分契合这个词。”
李世民：……？
虽然他已经提前声明了不是在暗讽自己，但是为什么自己还是感觉受到了一些波及？
自己虽然没有杀儿子，但是在原先的历史之中，自己玩砸了高明和青雀的事情，致使两人郁郁而终却是事实。
听到这解释的长孙无垢也是微微摇头，“确实好一个，爱民如子。”
陆离说：“当然，我这肯定不是针对圣人的发言，跟圣人完全没有任何影射。”
李世民郁闷的说道：“你就别解释了，越解释我越郁闷，总感觉一根刺扎在心底里一样。”
“圣人你不要多想啊，我完全没有影射你的意思。”陆离再次强调着说，然后道：“对了圣人，可以让草原部落那边多养点绵羊，相比于他们直接制成羊皮大衣，剪羊毛这个差事他们肯定是更能挣钱的，应该不会拒绝。”
现在的羊皮大衣确实是很不错的御寒手段，可是这羊皮大衣，是要杀羊的，相比于能源源不断产出的羊毛，直接给做成羊皮大衣肯定没那么赚。
草原部落那边确实也应该不会拒绝……但是李世民说到：“羊毛制作出来的衣衫，普通百姓可承担不起。”
那脱脂机洗出来的不管是鸭毛绒还是羊毛，也都不是普通百姓能承担得起的，这一点对于大唐来说好处并不大？
陆离说到：“草原部落那边本来也不可能大量出售马匹给大唐啊，牛羊肉本来就惠及不到普通百姓，但是绵羊的羊毛可以挤压草原部落普通牧民的生存空间，两年后的寒冬暴雪，草原那边会更难过。”
“像那个日不落帝国英国的纺织机出来后，羊毛需求暴增，导致英国人大量养绵羊剪羊毛，原本种粮食的地都被换成了牧草，毕竟种粮食才挣几个钱，羊毛挣的可就多了，导致种地的农民无粮可吃进而引发饥荒，这就是著名的羊吃人。”
在边境上设立互市互通有无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在唐朝之前就有过这玩意儿了，以后也会有，可是这玩意儿不管是草原部落还是中原王朝，都是有着禁运名单的。
草原不会大量出售优质马匹给大唐，毕竟在冷兵器时代骑兵实在太猛了，出售大量优质马匹给中原王朝无异于是自掘坟墓。
中原王朝一般也不会大量售卖铁等战略物资给草原。因为在冷兵器时代，不管是铁制兵器还是甲胃，都需要用到大量的铁，在一个私藏甲冑形同造反的时代，这玩意儿的含金量不用多说。而草原那边的冶炼业并不发达，想要获得大量的铁，最容易的方法就是直接在中原那边买……
两边都拿着在这个时代极其重要的一种物资，但是却又默契地相互禁运。
当然，这种禁运只能是防止大规模的倒卖，小规模走私这种事情是避免不了的，毕竟利润实在是太高了。
而明末后期八大晋商那种情况，直接大规模倒卖战略物资给关外，但凡王朝的中央集权能力更强一些，这种人是妥妥的要被抄家诛九族的。
“用绵羊羊毛来挤压普通牧民吗？”
李世民稍微一琢磨，感觉这个计策也还行，毕竟绵羊羊毛最大的作用是剪毛，而不是用来吃，这就会导致出现一些额外的情况……
“可惜你这计策生错了时代。”他有些惋惜的说道：“要是没有你的大唐发展规划计划，要是没有两年后的寒冬暴雪，这绝对是一个极强的阳谋，不费一兵一卒就能在几年十年之内大幅度削弱草原的势力，除非草原贵族不想赚这钱，不然下面的普通牧民肯定会承受不住压榨而导致草原局势出现混乱。”
“当然，相比之下还是你的大唐发展计划规划更好一些。”
李世民只是有些惋惜这样的一个阳谋就因为时代的变化而出现了一种鸡肋的感觉。
绵羊生羊也是需要时间的，两年之后，北方草原就会经历寒冬暴雪了，这两年时间的绵羊规模并不会大很多，只能说是给两年后的草原牧民多添加一点乱子而已。
要是有个5年的时间，这个计划的效果就能显现出重要性来。
长孙无垢开口说到：“有更好的选择是好事。”
“我没说不是好事。”
李世民问道：“然后呢？还有什么？”
“好像没什么了。”
“那你走吧。”
李世民对陆离摆摆手。
……
还没到下班时间，陆离也没有直接拐回家里，而是勤勤恳恳、兢兢业业的回到了格务院里面继续工作。
李承乾已经被叫回东宫上太子必修课了，没有什么事情，陆离继续低头写书，快下班的时候他才停下笔，琢磨着也快到收棉花的季节了，应该需要把纺织机给弄出来了。
纺纱、纺织两种机器的改进并不算困难，明天可以先把飞梭给干出来。
长安城里的气氛，在这一天开始变得凝重了起来，因为消息已经陆续传开了，草原突厥部落举兵南下。
颉利可汗多少年前就号称自己麾下有十万控弦之士了，前些年兴兵南下也对中原王朝造成了不小的困扰。
虽然应该不至于一举攻到长安城，但是这些百姓们还是忧心忡忡，家国大事是一回事，另一回事就是在这个快入冬的节骨眼上打起来，要是战况焦灼怎么办？
当然除了忧心忡忡的普通百姓，也有一些青壮和老兵显得斗志昂扬，毕竟在这个世家当道的时代，上升渠道几乎被完全垄断，他们这些连寒门都算不上的泥腿子老百姓，只能靠着军功来获得上升渠道提升阶级……
回到家中的小院里面，陆离叫来刘文喻跟自己喝酒。
刘文喻也是不可避免的讨论起了突厥的事情，毕竟最近就这么一个事情，而且还是这种大事。
她问：“郎君，听闻突厥人派兵南下了？真的派10万骑兵南下吗？还是？和往常一样只是一些小的边境冲突？”
包着怀里的女人，陆离说到：“正儿八经的十万控弦之士，如果不是圣人英明果敢，提前在暗中布下的棋子，在边境布下了兵力防御，这猝不及防的突然南下，说不定还真会对大唐造成一定程度的影响，说不定能一举打进中原腹地。”
“不至于吧？”
刘文喻听到他的话有些惊讶，一举打进中原腹地，这个可能你要说不存在，那确实有这个概率，但是这个概率实在是太小了，大唐又不是吃素的，哪里那么容易给那些草原人冲进来？
“主要是在这个节骨眼上抓的时间确实好，圣人刚即位，而且又不是正常的上位方式，会让一些地方官和地方镇守的将军有些琢磨不透情况到底如何，导致防守松懈……” 《日不落天唐》-作者：荆棘无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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