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当上太子之后，原本的旧臣自然是水涨船高得到了新的职务，从秦王府幕僚拔升为太子府幕僚。
“过来看看。”长孙无忌说到：“都是在太子殿下手下效力，倒也不用这么见生称呼我为左庶子，而且你称观音婢为姐，可以叫一声我辅机兄。”
“哦……所以左庶子来格物院是想看什么？”
陆离懒得改口。
长孙无忌在李世民时期就已位极人臣，但是因为和李世民这个皇帝关系实在太过亲近了的缘故，后面为了避嫌就辞去了职务。
皇后的兄长、皇帝的发小、太子的舅舅、晋阳起兵小股东、玄武门之变股东……这一套荣誉下来实在是有些瞩目了，妥妥的权臣预备役。
李世民为做补偿，才有李丽质嫁给长孙冲，和另一个公主同样下嫁长孙家的事情，死前又把他提为托孤重臣，可以说得上是荣恩极宠了。
这样的人把持朝政是真能把持的，以他为首的朝臣处处阻碍李治的权力延伸，连后宫这帮人都伸手，所以李治才毫不犹豫的动手铲除亲舅舅。
“呵呵……”长孙无忌对于陆离没有丝毫改口倒是有心理预期，因为长孙无垢已经和他说过了，陆离这人脾气真的很怪，也就二郎和妹妹的话他才会听听。
“我来看看高明，这几天他一有空就往格物院跑，说是要做帮百姓脱谷的机器。”
“确实有这一回事，在东院那边。”陆离点点头，跟绿柳说：“绿柳，你带左庶子去中山郡王那边。”
长孙无忌深深看了一眼桌子上没放什么东西的陆离，转身跟着绿柳出去了。
作坊东院里面，李承乾正和三个少年围着一台东西看。
李承乾跟三个少年说到：“这脱谷机这样应该没问题了吧？”
虽然他是4个人里面连最小的一个人，但是中山郡王的身份，让他成为了4人里默认的小首领。
“应该没问题了。”刘文博和杨宇点点头，感觉这个出行机的工作他们已经做完了。
一个木头底仓，一个半罩子，一个插上打谷铁片的滚筒，一套运转齿轮，一个踏板。
通过踩动踏板带动齿轮，转动滚筒打谷。
李承乾已经让人去割了一把谷子熟了的穗来试过来，相比于拖打脱粒，他们这个脱谷机无疑是要更轻松的。
而李良看着这个用料极其扎实的脱谷机，感觉还是有点小问题……
但是他还没来得及说出什么话来，李承乾就瞅见了走进院门里的长孙无忌，立刻高兴的喊到：“舅舅！”
“高明。”长孙无忌对于这个外甥露出一个笑容。
“长孙公。”刘文博和杨宇还有李良赶紧行礼。
李承乾的舅舅，那就是如今的东宫左庶子长孙无忌，东宫左庶子这个职位可是正四品下的官职。
“嗯。”长孙无忌对他们微微示意，而李承乾好奇问道：“舅舅你怎么来这里了？是来找先生的吗？”
“过来看一看而已。”长孙无忌看向几人围着的那个脱谷机，开口说道：“这就是你说的那个帮助大唐百姓脱谷的机器吗？”
“嗯嗯！”李承乾满脸兴奋的把脚踩在踏板上，演示说道：“舅舅你别看它不大，但是作用可大了，只需要踩一踩这个滚动就可以转动起来把谷穗的谷子打下来，相比于拖打和锤打，可是要轻松太多了。”
看着转动的滚筒和上面那些用来打下谷子的铁片，长孙无忌倒是一眼就看出了这个东西的使用场景。
在打谷子这方面确实有用，而且李承乾都能踩得动的踏板，对于大人来说更是轻松了，跟那个轨车一样的……之前房玄龄想着把轨车手摇换成脚踏会更有力一些，这里就给换成了脚踏。
不过仅仅多看了两眼，长孙无忌立刻看出来了他们制作出的这个打谷机雏形的问题。
他说到：“这机器确实厉害，不过高明，你们有没有发现一个问题？”
李承乾好奇的扭头问道：“舅舅，什么问题啊？”
“太贵了。”长孙无忌摇头说道：“按照你们这样子的材料制作出来，普通大唐百姓一家根本就买不起，一个村子凑钱买也得咬咬牙。除了好用之外，给百姓用的东西必须还得要物美价廉才行，要尽可能的削减制作成本。”
在李承乾还看着打谷机琢磨着要不要像舅舅说的那样偷工减料，又该怎么怎么偷工减料的时候，李良他们都反应过来了。
他们立刻道：“长孙公所言极是。”
长孙无忌走上前，捏了捏那铁片晃了晃，然后上下打量了一番，说到：“只是打谷而已，与你们之前做的那那绒毛脱脂机不一样，所受的力远没有那么大，换成铁枝就可以了。齿轮的话，这么大一片铁齿轮可不便宜，换成中空的便可以节省下些铁料来。还有枝杆，可以换成木头在中间顶着，无需像你们现在制作的这般用铁杆来支撑，这么大一根铁杆，同样价值不菲，普通百姓可承担不起。”
“这样子东省一点西省一点下来，这个脱谷机的价格就下来了不少了。”
他的话都挺有道理的，李良他们纷纷点头。
李承乾一琢磨好像也确实是这个道理，于是两眼放光的追问：“舅舅，还有吗？”
“目前没有想到别的了。”长孙无忌摇头。
“哦哦，舅舅你真厉害！”李承乾高兴的说道。
“呵呵，只是见多识广些许罢了。”长孙无忌摸了摸下巴，问道：“陆监正还教了你什么？”
听到他这话，李承乾摇摇头：“好像也没什么了，先生平日里忙着做别的事情，我们这边的事情不难，我们没找过他，他也没过来看过。”
他这话让李良那三个学生有些心惊胆战，不是，中山郡王，你要是不懂说话，你可以不说，但也别乱说啊。
什么叫做先生也没过来看过？虽然先生确实没有过来看过，但不也询问过他们这边制作的怎么样吗？
你这样子一说，等下长孙公以为先生轻视你这个中山郡王、未来的太子怎么办？
好在长孙无忌并未纠结这事，陆离确实是这种人，闲着没事你别来找我，我也不去找你，有问题可以直接问……
他摸着下巴说到：“做完这个脱谷机之后你们做什么？”
“不知道呀。”李承乾诚实的摇摇头，“先生没跟我说接下来要去做什么……”
说着他看了看自己这位舅舅，随后问到：“舅舅你是有事情嘛？可以去找先生问啊。”
“就是刚从他哪里过来的。”长孙无忌看看三个学生，说到：“好好学好好做吧，格物院里的东西对大唐都是极有用的。”
“唯。”
“高明，我去找你先生再聊会。”长孙无忌没有再停留，转身离开了。
看完了脱谷机之后，长孙无忌回到陆离哪里，也不再废话了，直接说起了正事：“陆监正，你在那游乐园之中做出来的轨车，可有方法再改进一下？轨车轨道用木头制作，太容易烂了，能否通过包铁皮等方式延长轨木的寿命？”
轨车这玩意是谁做出来的？长孙无忌他们的第一反应肯定是陆离。
陆离捣鼓出好东西也不是第一次了，他的能力大家都是看在眼里的，论奇技淫巧，现在整个大唐他说第二可能都没人敢说第一，随便给学生布置一样作业，做个脱谷机就是这么好的东西。
而纯铁制作轨道做不起，用木头做轨道太容易了，他们琢磨了一下，做了一个折中的选择，那就是用铁皮来包着木头，理论上来说是可以让木轨用得更久一些……他们如果要组建一个运输商行，轨道这个东西是要做的、能做的。
可是做多少怎么做，那这里面就有大问题了。
“左庶子，包铁皮也要钱啊……”陆离一手托着下巴说到：“轨道的搭建和维护都需要一笔天文数字，大唐现在的情况就是这样，根本做不起轨车来。”
“那有更便捷的运输方式吗？你之前那搭建全国运输商队的想法，确实有利可图，对于大唐来说也确实有着大作用，可是什么时候开始搭建商行，就是一个大问题了。”
长孙无忌跟他算账道：“按照现在大唐需要运输的商品来说，现在就开始组建商行，肯定是亏的。大唐没有那么多东西运来挣钱，现在就开始组建商队，没有预期的商品需要运输，那养着这支商队就是一直亏钱。除非组建商队运输商品的成本再低一些，不然只能再等后面一些时间，让大唐尽可能的休养生息，铺设官道、等百姓重新变得富足起来才可以。”
“确实是这样。”陆离点点头，肯定了长孙无忌的话，“运输商队想要尽可能的赚钱，如果有一条好的道路的话，就会事半功倍，现在大唐的官道确实不太行，太耽误时间了。”
然后他摇摇头说道：“但我现在确实也没有什么办法，现在铺设木轨道都是亏的，铁包皮轨道亏的更多，可能连本都挣不回来。运输商队现在能做的，也确实就那些活，能挣的钱也确实就那么多，没有什么办法，只能等后面看看有没有别的机会。”
铁包皮轨道确实可以延长轨道的使用寿命，但问题是现在的铁包皮轨道也贵啊，这个时代的铁价就注定了只要你用上铁就不会便宜。
“什么机会？”长孙无忌问道。
“铁矿开采和冶炼锻造工艺全方面提升，把铁的价格打到现在的三成。然后陆地运输有比人推马拉这个方式更好的方法。”
陆离扣着手指头说道：“同时大唐百姓需要开启富足之门，有这三个条件的话，国库就有钱了，可以开始征召徭役修路铺铁路了。而到了那个时候，大唐的经济环境也差不多，足够养起商队运输的足够利润了。”
他说的修路可不是水泥路，这个时代不便利的地方多了去了，水泥这个东西确实是好东西，看似把水泥弄出来，就可以开始铺路、做房子、做基建。
但问题在于铺路和做基建用不起这么贵的东西，这玩意儿现在只能给达官贵人们用来倒腾倒腾建筑修房子。
用来修桥铺路，除非距离与水泥产地极近，而且附近有足够的沙石，不然那纯属开玩笑的了——这个时代运力不行。
陆地运输靠人推马拉的时代，搞水泥，稍微远一点点你制造成本就疯狂上升，不如直接搭石桥，起码适合用来搭石桥的石头可太多了。
说完之后陆离摇头说：“除此之外，我也没啥办法了。如果左庶子你来找我就是想要谈这个的话，那你可以喝口水就打道回府去了。”
“还是有一事的。”长孙无忌说到：“那轨车是手摇的，高明他们倒腾的那个脱谷机是脚踏的。我便寻思用那套齿轮传动来制作更合适百姓出行、拉货的车出来，看看能不能摆脱驴马牛拉车。”
轨车和脱谷机的那套齿轮传动装置优化、削减成本之后，他感觉其实是比买头驴要便宜的。
毕竟就两铁齿轮加上几根连杆。
之前太子殿下否定了房玄龄的话，那是基于整套齿轮传动装置是用铁做的，而且是实心的情况下。
但如果能减些料呢？
“这个啊……”陆离思索了一下，摇头说到：“现在还不是时机，因为铁的质量不行，用不了多久，必须得要换成钢的才可以，如果是钢的话就有机会了。”
钢和铁可能在一些人看来是差不多的东西，但就实际上来说，这两玩意儿差距可大了。
后世现代的日常生活中，其实能看到的铁也不多了……因为这玩意儿在很多时候完全可以用钢来替代，成本没高多少，但质量能往上拉一截。
现代铁的需求量极小，这点可以直接在生产总量中看得出来，铁产量只有钢产量的一成，甚至还要更少。
因为铁这玩意儿相比于钢，那确实差啊！就连铁轨这个玩意儿，其实一般情况下也是用高锰钢来做的。
用铁来制作脱谷机的齿轮连杆还行，是因为脱谷机实际上并不受力，只要不吃力的情况下，那么铁的使用期限就会长很多。
所以铁齿轮可以用来制作脱谷机，但是不能用来制作车子，因为车子是受力的，用铁做的话是完全顶不住的。
“换成钢的……”长孙无忌听到他这话脸色有些耐人寻味，一些话想要说出口，但是出于礼貌给憋回去了。
铁你都不乐意，你想换成钢的？钢的价格可比铁贵太多了……因为唐代的钢产量实在是太少了，全靠老师傅用手法来小批量制作。
陆离看到他的脸色倒也是能想到他在想什么，但是没有太在意。
现在的钢生产量小、贵，是因为技术还不太行，等骊山那边测试出钢的规模化生产方法出来，到时候把生铁和熟铁加工成钢铁，也就顺手的事情，成本并不会贵上多少，也就多一道工序多烧点煤的事情而已。
等把冶炼铁的价格给打下来之后，钢的价格也会顺理成章的下跌，到时候用钢制品制作一些东西就好很多了，起码做个人力自行车或者人力三轮车出来卖给大唐百姓日常使用是可行的了。
小玉这时候说道：“郎君，孙道长来了。”
长孙无忌一听孙思邈来了，就起身道别：“那我便不打扰了。”
从格物院里出来之后，他就直接去了东宫一趟，找上了李世民。
“殿下，我刚从格物院那边回来，看了看高明正在制作的东西，确实是给百姓脱谷用的，感觉用处确实不小。”
“辅机你过去格物院了？”李世民瞅了瞅这个大舅哥，说到：“然后顺便跟陆离说了什么？”
去格物院那边，都去看了一眼高明正在制作什么了，那能不看一眼陆离吗？那能不顺口聊聊吗？
陆离来大唐也有一个多月了，长安人知道这个陆监正的存在也挺久了，但是与他交流的机会确实少。
“就询问了一下轨车拆下来单独以人力做车，摆脱牛马驴拉车的事情，想着减一下用料，降低一下这人力车的成本看看可不可以。”
长孙无忌摇摇头说道：“不过陆离他说还是不行，因为现在的铁不行，必须得要换成钢的才可以，不然不耐用，百姓买了用不了多久。”
“嗯。”李世民点点头。
他之前倒是没有想那么多，因为他下意识的就觉得铁这玩意儿实在是太贵了，拿来做成车子的话，对于大唐百姓而言确实承担不起。但如果把那套齿轮拆下来单独做车的话，优化一下齿轮连杆的设计，减轻一下成本，好像也可以？
不过铁不耐用，这个事情，确实……
他瞅了瞅大舅哥的神，说到：“辅机，你是不是觉得相比于削减成本，用钢来制作更像一个笑话？”
“嗯。”长孙无忌直接就点头了。 《日不落天唐》-作者：荆棘无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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